吐口唾沫，然后原地起跳，手撑膝跪式地爬上往，吓坏了的兰儿赶紧把她拦腰抱下来，同时把裙裾拉开理好：

“小姐！太羞人了！你在做什么？！”

想不到，兰儿的臂力还挺大的。

“上车啊？”花忆蝶不解，不然还能怎么办？

“车不是这么上的。”兰儿酡颜红地指了指身旁刘仆妇，后者垂手恭敬道：

“奴婢伺候小姐上车。”

说罢在锦凳与车之间跪下，放平背脊，形成第二道台阶。

本来得先站凳，再踩背，最后跨上往。

万恶的旧社会啊！花忆蝶一边拾级而上一边感叹地想：

现在的自己体重应当至多四十五公斤左右，不会把人压坏吧？

再想想对方体格，于是释然。

“碰！”

“小姐警惕车顶！”

提着裙子，几乎是栽到了车厢里，花忆蝶狼狈不堪地找地位。

车中空间不大，约四平方不到，好在这是花府的女眷用车，也不会显得拥挤拘束。

比起车外的装饰，车内又是另一副景象：

左侧固定安置着一张香妃榻，右侧同样钉放了一张小几，几上放着一只大大的锦盒，几边有一只可搬动的锦凳。

再看车内粉白刷墙，上面别具匠心肠泼墨绘出一座苍茫雪山，皑皑白雪下隐现怪石嶙峋，陡峭崖壁上伸展出青松遒劲，又有半空中一只苍鹰半掩在云端，展翅飞行天际，铜爪铁喙，直欲破壁而上，虽只有黑与白，却浓淡有度，墨分五色，几如神来之笔。

“好画！”

花忆蝶揉着被撞痛的脑袋，竟看得呆了。

“小姐的老师手笔，自然是好画。”

兰儿也上得车来，将锦凳放在几边，与本来那只凑成一对儿，边笑道。

本来是自己的老师？

凑近观看，画左下用一朱红小印，上镌：

雍魂少卿。

雍魂少卿？大雍朝的遗魂韩少卿？

记得梅儿说过，韩少卿是天下名士，难道他是前朝的遗族？

这样的人不是应当从事力活贱役，终日与花府里的仆役们为伍的么？怎么会保有受教导的权利——而且，必须是高规格的教导，才干够造就出这样高真个士子精英。

带着十万个为什么，保持思考状态的花忆蝶被兰儿拉到小几边，坐在锦凳上，兰儿又打开几上盒子，取出女孩儿家的一干用品，为花忆蝶梳理妆容。

恨透了头上这些丁零当啷的玩艺儿，时不时会挂在花园的树梢上，摘下来戴上往时，每每还会勾掉几丝头发，插痛某处头皮。

即使做事谨慎警惕的兰儿，也难免有时会让小姐受些皮肉苦。

反抗也无益，但终不是种享受。

花忆蝶侧坐凳上，一边龇牙咧嘴地任兰儿绑定自己的头发，一边伸手半挑车帘，好奇地往外张看。

外面伴着得得蹄声，又有一辆马车自后而来，却不与自己所在马车并辔，而是执宾仪，停在大门偏左，第一辆马车的侧后方。

相形之下，新来的马车就俭朴了很多，没有华丽的外包装，青壁黑顶，车夫也是花府家丁装束，挟着鞭儿下来拴好笼头，警惕翼翼地拉开车后门，半抱半扶地搀下一人来，接着又是一人。

夫人款款上前迎接，阳光普照下，那气质如同接机的元首夫人一般，庄丽华贵，雍容慷慨。

尤其是身边还有一位女性版的古之恶来。

花府总账和会计，孙赵两位先生，一个是瘦小枯干的老头，山羊胡拄手杖，一步三喘，让人猜忌他能否活着达到目标地；另一个则是高大威猛，满脸横肉，浑不似一位账房，倒像是退了休的将军，改了职的屠夫。

偏生夫人对他两人格外尊重，尤其是那老头，几乎是以师礼待之。

花忆蝶不禁想起昔日上中学时的政治老师，性格和年纪一样大，校长主任一律不甩，全校集会时，他照样慢悠悠地板书，上课，班主任过来三五趟，低声下气地请他高抬贵手放学生出往操场集合开会，不然校长会不爽，他老眼一翻：

“学校请我是来教书的，不是让谁爽的！”

从此众生膜拜，敬为天人。

胡思乱想间，兰儿已将小主人拾掇干净，象牙梳收进怀中。接着一阵轻香，夫人也上得车来，主前宾后，两辆马车得得有声，随即出发，赶往事创造场——田庄往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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