吃着晚饭，看着中央电视台七点钟的新闻联播节目，郗守泰与妻子章芳菲谈起福虎路拆迁的话题。章芳菲是他的第二任妻子，年纪比她轻了将近十岁，他已经退休了，她却还在风风火火地打点着自己创办的公司。由于公司地址就设在自己家里，不要房租支出，就省出一块利润来，这些年，下岗后自谋职业的章芳菲混得还不错。想到拆迁后自己的新家还不知在哪里，，公司将要到外面租房，赚钱就不像过去那样从容了，她就心事重重，掉了魂似的提不起精神来。

郗守泰见况，想协调协调气氛，就与章芳菲打赌：“如今，中央对公众议论较多的城市拆迁问题已经引起关注，特别对解决行政强拆问题非常重视。今晚，中央台的节目中肯定会有拆迁方面的内容。我和你打个赌，如果没有，明天的早饭就归我烧”。

话音才落，就真的播出了国务院拿出“拆迁补偿条例”新修订稿，向全国公开征求意见的消息。章芳菲听着听着，眉心的疙瘩舒展开来，笑咪咪地对郗守泰：“国家关心被拆迁户的利益，这回福虎路拆迁，我们肯定不会吃亏了。这个赌我输得高兴。明早我烧山药煮鸡蛋，给你这个老不死的补补身子。”

老郗听了也咧嘴笑：“和你打赌，我输的多赢的少，这回赢喽，沾**总理的光噢！”

话才到这儿，计昊天就敲门进来。这老滑头不久前才从审计局副局长的位置上退下来。过去，他在组织部那会，干部级别虽然比郗守泰，但呆的地方不一样，是有权部门，而且是见官大三级的组织部，所以见面时讲话中就总带着一些居高临下的味道。这样的人老郗见得多了，也就懒得与他搭理。后来，老计离开了组织部，毫不费力地谋到了审计局副局长这样的肥差，因为掌着审计查案的生杀大权，那些政府有权部门的局长，见了他自然还是敬三分，而郗守泰所在的科技局，是尽人皆知的清水衙门，审计局明确年度审计单位，从未轮到过这样的部门，所以，见到郗守泰倒反比过去客气了一些。再后来，郗守泰年长，退休早一些，老计这个烧“热锅膛”的滑头，就再没与他交往。直到自己也退下来，又住在紧靠的两幢楼内，抬头不见低头见，老计才开始主动地与郗守泰交往。

郗守泰是个记不住前嫌的人，见老计也退休了，就经常喊上老计和自己一起去跑步什么的，倒是心地直爽、口无遮拦的章芳菲见不得他这“君子脾气”，时不时地提醒他不要忘记老计过去是怎么待自己的。郗守泰听了虽然既不反驳，也不往心里放，但彼此的交往频率和深度却不可避免地受到了一些影响，尽管两下还互相跑，有了什么事情，也会在一起商议，但远达不到过从甚密的程度。

才落座，很少抽烟的计昊天，竟然破天荒地拿出一包中华香烟，敬了老郗一支，自己也陪着抽起来。吞云吐雾中，两人云里雾里地扯一些街坊新闻，自然就扯到了福虎路拆迁。

老计忽然压下声音，对郗守泰神秘兮兮地：“你知道负责这次福虎路拆迁的市拆迁大队的大队长是论谁？是你过去的老下级金达省。这子如今大权在握，福虎路拆迁，他是拆迁指挥部的常务副指挥，被拆迁户的房屋最终能得到多少补偿，全在他一句话。你老兄今年交好运，吉星高照，这回拆迁，肯定是实惠大大的。找金大队打招呼，可别忘了帮弟也美言几句。”

章芳菲见不得计昊天那油滑势利的样子，马上不重不轻地抛过一通话：“我家老郗是为了一点利就冲人点头哈腰的人吗？我也希望他能那样，可他就是滑字少三点，整个一个有骨气的老迂子。你也别指望他，连我也指望不上噢！你家女儿计蔷的能耐才大哩，市里的书记、市长她谁不熟？拆迁补偿这样的事，她逮个机会与那些一言九鼎的大干部轻言一声就行了，还用得着你焦心事？”

罢，偷眼朝老郗坏坏地眨眨眼，就哈哈地笑起来，笑得计昊天一脸尴尬，不好意思再往下些什么了，呆也呆不下去，便起身告辞，弄得郗守泰倒不好意起来，心里想，哪有这样逐客的道理。

计昊天走后，郗守泰就批评章芳菲做人太刻薄，哪能当着人家父亲含沙射影他女儿绯闻的事？！章芳菲在老计那里取得了胜利，心情好，也不和老郗犟嘴，哼着调，到厨房收拾碗筷去了。

这边，老计的香烟吊起了郗守泰的烟虫子，也不顾老伴和女儿每天抽烟不得超过五根的限抽令，抽起第六根香烟来。厨房里，老伴乐呵呵地搞清洗，传来的杯盘碗碟交响乐，催生了老郗的跳跃式思维。脑海里突然就被金达省这个名字占据了，那个如今已经成了市拆迁大队大队长的晚辈、下级的过往轶事，一件件地又被他记起来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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