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、纸坊(三)

作品:《鬼语花

一个模糊的红色影子穿门而入,慢慢的飘过来,赵之贵光脚下了床,嘴里喃喃的呼唤着一个人的名字,那个人影在他的面前停下来,伸出双手,递给他一根长长的红色带子,还发出一阵极为低沉的笑声,然后就转身飘向了门外。年轻帮工吓得牙齿打架,一提被子,死死蒙住头,大气都不敢出。屋子里什么动静也没有了,只有墙角的蟋蟀发出寂寞的鸣叫。等了约莫一个时,天已经蒙蒙亮,一缕淡红的曦光透进窗棂,帮工踢了踢床的另一头,没有反应,就心翼翼的掀开被子,把头露了出来,他看见一个人悬在不高的房梁上,双腿僵硬,光着的双脚在地上晃来晃去,帮工壮着胆子绕到前面,那人正是赵之贵,他脸色青白,布满血丝的眼珠鼓胀,雪白的牙齿突出唇外,鲜红的舌头伸出老长,嘴角微微上扬,带出一丝极淡的笑意,伸手探探口鼻,早已经没了气息!年轻帮工吓得衣服都没穿,惊叫一声跑了出去。

从此以后他就疯掉了,整日在附近几个村子里游荡,逢人就拿出一条裤带在脖子上比划,混沌不清的重复着一个名字,然后吐出舌头傻傻的笑。两年后,这人失足落入龙溪,浮尸河面。

赵之贵的尸体被一早来上工的邻家纸坊的工人发现,立即通知了陆家。村民们都闻讯赶来,帮忙安慰哭昏的陆芳和精神委顿的两位老人。

赵之贵上吊的那根绳子是一条红色的绣花腰带,那种戏台上唱花旦的女人用的宽幅的绣花腰带!这件事当时在附近的几个村子很快传开了,有人赵之贵是被吊死鬼选作替身,索了他的命去投胎,也有人偷偷议论赵之贵不知欠了谁的**债遭到了报应。陆涤非的奶奶收起那条腰带,按照七奶奶的指点和赵之贵一起埋进了坟里。

第二年的春天,陆家纸坊门外的竹林中莫名其妙的开出了一丛黑色曼陀罗。

花期一月,幽香弥漫,方圆一里皆清晰可闻。

此后,每个日落后走进纸坊的人都能看见房梁上有个摇摇晃晃的人影,还会隐隐听见屋里传出在池中舀浆的波声。

半年后,陆涤非的爷爷拆下纸坊的大门焚烧后把灰烬掩埋,经营了近百年的陆家纸坊在烟雾缭绕中正式宣告终结。

陆涤非很的时候就听过这件关于纸坊的诡异旧事,路过时也常常躲着走,但随着年龄的增长,他便平静的把这当做一则耸人听闻的怪谈了。姑父的上吊应该只是一个意外,就算有什么隐情,由于那条腰带的缘故,解释为一桩桃色奇闻或许更行得通些。但死者已矣,其中的究竟还有谁会去考察呢。

他带苏夏到这里来,仅仅是为了让她了解他们家族兴衰的轨迹,他知道,这也是她很想去了解的。

从纸坊回来后,苏夏觉得那荒废屋子里霉腐的气息一直萦绕在她的身边。站在捞纸池的那一个刹那,她仿佛置身于幻觉之中,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鲜活起来,池中荡漾着新浸的纸浆,不远处的水碓传来有规律的“咚咚”声。

就在她拿起那个木框的时候,清晰的看见了一双手。

一双苍白枯瘦的、泛着水光的手,从幻觉中起伏的纸浆里伸出来,伸向她带着血镯的那只手腕。

那一刻,她的身体里好像寄居着另一个灵魂,像一张粗砺泛黄的旧纸一样摩擦着她的心灵,痛楚而麻木。她被那个灵魂的召唤驱使着,弯下腰来,试图用那腐烂的木框,去重复捞纸、荡浆的动作。

一切在陆涤非把她从纸池边拉开的那一刻回复了平静,她的脑子里出现了短暂的空白,好像有什么东西扯开她的身体倏忽离去,直到木然的被陆涤非拉出纸坊,被阳光刺痛了眼睛。

这时她忽然想起来:她见过那双手,就在来到南桥的第一个夜晚。

瞬间的心悸过后,她决定不把这件事告诉陆涤非。她想像陆家人那样,用隐藏和沉默来化解心

中的恐惧和不解,用时间来淡化所有不安的情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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